据统计,西汉时期分封的列侯约为811人[1],加上嗣位者,列侯的总数十分庞大。列侯虽多于诸侯王,但考古发掘、确认的列侯墓葬不到20座[2],远远少于诸侯王墓,相关研究成果[3]也较少,不及帝陵和诸侯王墓深入。原因是多方面的,一是列侯之间的政治、经济地位相差悬殊,造成墓葬复杂多样,增加了研究难度;二是大批陪葬西汉帝陵的列侯墓尚未发掘,研究材料受到一定的局限;三是已发掘的部分墓葬特征不明显或被盗严重,部分列侯墓未得到确认。近年来,汉景帝阳陵、西安南郊凤栖原富平侯张安世墓园[4](图一)、南昌市海昏侯刘贺墓园[5](图二)开展了考古工作,加之已经确认的列侯墓葬,我们能够对列侯墓进行进一步讨论。本文主要探讨列侯墓地的设施,暂不涉及陪葬器物。
图一 张安世家族墓地平面图
(据丁岩等:《西汉一代重臣张安世家族墓考古揽胜》,《大众考古》2014年第12期)
图二 海昏侯墓园遗迹分布图
(据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:《南昌市西汉海昏侯墓》,《考古》2016年第7期)
一、关于列侯墓地的文献材料
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对列侯墓地设施无专门记载,但在一些列侯传记中有所涉及,有些相近的内容出现在多篇文献中,为避免重复,下面选择性列举典型材料。
薄太后母亦前死,葬栎阳北。于是乃追尊薄父为灵文侯,会稽郡置园邑三百家,长丞已下吏奉守冢,寝庙上食祠如法。而栎阳北亦置灵文侯夫人园,如灵文侯园仪。(《史记·外戚世家》[6])
去病自四年军后三岁,元狩六年薨。上悼之,发属国玄甲,军陈自长安至茂陵,为冢象祁连山。谥之并武与广地曰薨。上悼之,发属国玄甲,军陈自长安至茂陵,为冢象祁连山。谥之并武与广地曰景桓侯。(《汉书·卫青霍去病传》[7])
安世复强起视事,至秋薨。天子赠印绶,送以轻车介士,谥曰敬侯。赐茔杜东,将作穿复土,起冢祠堂。(《汉书·张汤传》[8])
广死明年,李蔡以丞相坐诏赐冢地阳陵当得二十亩,蔡盗取三顷,颇卖得四十余万,又盗取神道外壖地一亩葬其中,当下狱,自杀。(《汉书·李广苏建传》[9])
初,廼始以本始四年病死,后三岁,家乃富贵,追赐谥曰思成侯。诏涿郡治冢室,置园邑四百家,长丞奉守如法。岁余,博平君薨,谥曰思成夫人。诏徙思成侯合葬奉明顾成庙南,置园邑长丞,罢涿郡思成园。(《汉书·外戚传》[10])
一日,薨,赐葬具冢地,送以轻车介士,军陈至茂陵,谥曰敬侯。(《汉书·霍光金日磾传》[11])
光薨,上及皇太后亲临光丧。太中大夫任宣与侍御史五人持节护丧事。中二千石治莫府冢上。赐金钱、缯絮,绣被百领,衣五十箧,璧珠玑玉衣,梓宫、便房、黄肠题凑各一具,枞木外臧(藏)椁十五具。东园温明,皆如乘舆制度。载光尸柩以辒辌车,黄屋左纛,发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军陈至茂陵,以送其葬。谥曰宣成侯。发三河卒穿复土,起冢祠堂,置园邑三百家,长丞奉守如旧法……禹既嗣为博陆侯,太夫人显改光时所自造茔制而侈大之。起三出阙,筑神道,北临昭灵,南出承恩,盛饰祠室,辇阁通属永巷,而幽良人婢妾守之……至成帝时,为光置守冢百家,吏卒奉祠焉。(《汉书·霍光金日磾传》[12])
夏,徙郡国豪杰赀五百万以上五千户于昌陵。赐丞相、御史、将军、列侯、公主、中二千石冢地、第宅。(《汉书·成帝纪》[13])
(哀帝)及至东园秘器,珠襦玉柙,豫以赐贤,无不备具。又令将作为贤起冢茔义陵旁,内为便房,刚柏题凑,外为徼道,周垣数里,门阙罘罳甚盛。(《汉书·佞幸传》[14])
2006年湖北云梦睡虎地M77出土的西汉早期简牍中,法律类竹简《葬律》有列侯葬仪、祭祀、葬具、墓地设施等方面的明确规定。
彻侯衣衾毋过盈棺,衣衾敛束。荒所用次也。其杀:小敛用一特牛,棺、开各一大牢,祖一特牛,遣一大牢。棺中之广毋过三尺二寸,深三尺一寸,袤丈一尺,厚七寸。椁二,其一厚尺一八寸;臧椁一,厚五寸,得用炭。壑、斗、羡深渊上六丈,坟大方十三丈,高三丈。茔东西四十五丈,北南四十二丈,重园垣之,高丈。祠舍盖,盖地方六丈。中垣为门,外为阙,垣四陬为罘罳[15]。
根据上述文献,西汉列侯墓地设施大致有冢地(或茔)、冢(或坟)、壑(墓圹)、羡(墓道)、棺椁、外藏椁、寝、祠堂(或庙)、神道、徼道、垣、阙、罘罳、园邑等。这些设施有的已经得到考古验证,有些还需要在以后的工作中探索。
二、列侯墓地设施
(一)墓园
列侯墓地在文献中称为冢地或茔。西汉时期,皇帝经常将墓地作为赏赐。富平侯张安世死后得到“赐茔杜东”的待遇,成帝修建昌陵时,给包括列侯在内的高级官员、公主赐冢地。所赐墓地面积可从文献中了解。前引《汉书·李广苏建传》载:“广死明年,李蔡以丞相坐诏赐冢地阳陵当得二十亩,蔡盗取三顷,颇卖得四十余万,又盗取神道外壖地一亩葬其中,当下狱,自杀”。李蔡因军功封为乐安侯,所得墓地为二十亩,约合9220平方米[16]。
墓地范围在以前的考古工作中未被重视,近年来随着对列侯墓地认识的深化而逐渐明晰。列侯墓的周围或以壕沟为界,或有夯筑园墙——“垣”,形成相对封闭的区域,即墓园。汉阳陵东陪葬墓区钻探发现了众多围沟完整、排列有序的陪葬墓园群,早期墓园面积约4200~13000平方米;墓主包括列侯,GYM130墓主是郸侯或绳侯周应[17],M760墓主是高宛平侯丙武[18]。张安世墓园东西长约195、南北宽约159米,面积约3万平方米,四周有壕沟,深2~3米[19]。位于茂陵陪葬墓区的安阳侯上官桀墓园周围有壕沟围绕,平面为南北向长方形,长199.5~206.3、宽156.5米。长平侯卫青墓园、冠军侯霍去病墓园周围筑有围墙[20]。海昏侯墓园平面呈梯形,园墙周长868米,面积约4.6万平方米[21]。从考古发现来看,列侯墓园面积各异,上限为3~4万平方米。
张安世墓园的东、北、西侧还有12座祔葬墓,说明墓地范围大于墓园范围,修建墓园时可能未将皇帝所赐茔地全部利用,家族成员也可以在墓地中安葬。
阙原为宫殿前建筑,自从秦始皇帝陵设置陵墓阙[22]以来,西汉帝陵继承了这一传统,从文帝霸陵到平帝康陵,各陵均设置陵墓阙[23]。汉阳陵帝陵陵园南门阙、东门阙进行了考古发掘,形制均是古代最高等级的阙——三出阙[24]。西汉中期,一些权势显赫的列侯开始在墓地修建墓阙,甚至僭越修建三出阙,如博陆侯霍光死后,“太夫人显改光时所自造茔制而侈大之。起三出阙”。海昏侯墓园东门、北门外发现疑似门阙建筑,阙台为夯筑,对称分布。
罘罳一般与阙、门相连,《汉书》颜师古注曰:“罘罳,谓连阙之曲阁也,以覆重刻垣墉之处,其形罘罳然,一曰屏也”[25]。罘罳在田野考古中尚未发现与确认,建筑形制不明,推测位于列侯墓地墓园门阙处或四角。
(二)列侯墓
墓葬是整个墓地中最重要的部分,一般位于墓园的核心位置。由于列侯墓的发掘数量有限,对墓葬形制的发展演变尚不能做全面分析,只能通过已发掘的墓葬进行一些了解。列侯墓葬一般由地上、地下两部分组成。
地上部分为封土。西汉时期,从帝陵到普通百姓的墓葬一般都有封土;列侯墓也不例外,许多列侯墓的封土保存至今。由于时间久远,封土受雨水冲刷及人为破坏严重,尽管已发掘的列侯墓多公布了封土的数据,但其形状往往不明确。保存较好、能够确认的列侯墓封土形状有覆斗形、圆丘形、山形三种,以覆斗形居多,少数为圆形,呈山形的仅有长平侯卫青墓和冠军侯霍去病墓,这是为了纪念他们在与匈奴的战争中的军功而专门建造。霍去病墓封土上大石林立,墓前有人、马、牛等石刻,更是特例[26]。
汉代法律对列侯墓封土的高度有明确规定。《周礼·春官·冢人》注引《汉律》曰:“列侯坟高四丈,关内侯以下至庶人各有差”[27]。汉代一丈为2.31米,四丈合9.24米。已发掘的列侯墓葬中,海昏侯墓封土高约7米,与文献较为接近;其余列侯墓封土残高一般不超过5米。也有一些列侯墓封土高度超过了文献记载,如卫青墓封土高25.5米,霍去病墓封土高19.3米,霍光墓封土高17米[28]。这些墓主埋葬时可能享受了高于列侯的特殊待遇。
地下部分包括墓道与墓室。已发掘的列侯墓全为竖穴土圹结构,平面形状多呈“甲”字形,由斜坡(或台阶)墓道与墓室两部分组成。墓道平面多呈梯形,远离墓室端较窄,两壁向下内收,多数底部最低处高于墓室底部,完整者长15.65~37、宽4.16~13米。早期部分列侯或列侯夫人墓的墓道平面呈曲尺形,如咸阳杨家湾四、五号墓[29],济南腊山汉墓[30]。沅陵虎溪山一号汉墓[31]、张安世墓墓道两侧有耳室。墓室平面一般为长方形或近方形,口大底小,周壁向下内收,长7.05~24.5、宽2.85~24.5、深8~17.25米。墓道和墓室壁面往往留有数层内收的台阶,部分壁面有上下相连的“之”字形台阶,如沅陵虎溪山一号汉墓、陕西新安机砖厂汉墓[32]、张安世墓等。另外,咸阳杨家湾汉墓墓道和墓室上部还有复杂的木结构[33],一些地势较低的墓葬,为了增加墓室深度,对墓室上部进行了积土夯筑,如长沙马王堆一、二、三号汉墓[34]。徐州宛朐侯刘埶墓为竖穴石圹结构,无墓道[35]。刘埶参加过七国之乱,叛乱平息后得到赦免,随后被除籍、诛杀。该墓规模较小,应该与其死亡时被剥夺了列侯爵位,未享受列侯葬制有关。
已发掘的西汉列侯墓葬具多为木棺椁,结构多样,尚未发现黄肠题凑葬具。咸阳杨家湾五号汉墓的葬具为一棺一椁,沅陵虎溪山一号汉墓的葬具为一椁两棺,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的葬具为一椁四棺,长沙马王堆二号汉墓、海昏侯墓、湖南永州鹞子岭二号西汉墓[36]的葬具为两椁两棺。木椁周围一般填塞木炭、青(白)膏泥用于防腐,沅陵虎溪山一号汉墓、绵阳双包山二号汉墓[37]木椁上部、前部堆积大型鹅卵石、砾石用于防盗。随着小型砖室墓的流行,从宣帝时期开始,列侯墓中出现用砖结构替代木椁的趋势。张安世墓木椁外砌有砖椁,二者之间填充木炭;河北邢台南郊西汉墓[38]为砖砌墓壁,地面铺砖,顶部用木板覆盖。
(三)外藏坑
目前学术界对于墓葬的外藏系统有不同的理解[39],但大都将设置在墓室外的陪葬坑统称为外藏坑,坑内一般放置陶俑、木俑、车马、兵器、生活用器、动物、粮食等。已确认的列侯、列侯夫人墓中,6座发现了外藏坑。外藏坑设置在墓道中或墓葬周围,有些在这两处位置均有设置,如咸阳杨家湾四号汉墓、西安凤栖原汉墓M8。
列侯墓外藏坑的数量不一,少则1座,多达18座。陕西新安机砖厂汉墓墓道处有外藏坑1座[40],宛朐侯墓、海昏侯墓墓葬附近有外藏坑1座。张安世墓墓道南部、墓室北部各有外藏坑1座,墓道两侧有土圹木椁结构的耳室3座,墓葬周围有外藏坑6座。咸阳杨家湾四号汉墓墓道处有外藏坑5座,墓葬周围有外藏坑13座,共18座。另外,霍光墓周围勘探出外藏坑15座[41]。
外藏坑有竖穴木椁、木结构、砖木混合结构等几种形制,平面形状有长方形、曲尺形等,部分外藏坑一端有台阶通道。张安世墓墓道南部、墓室北部的外藏坑内为木椁,外为砖椁,二者之间填充木炭,其他外藏坑主要为竖穴木椁结构。河北邢台南郊西汉墓的外藏坑坑壁用砖砌成,坑底铺砖。
西汉时期除了帝陵、皇后陵、诸侯王墓葬,只有受到皇帝特别关照的列侯方可在墓葬中设置外藏坑。
(四)夫人墓与袝葬墓
西汉时期流行夫妻异穴合葬,列侯夫人墓一般位于列侯墓附近,二者位于同一墓园内。已经发掘的11处列侯墓地中,已发掘5处列侯夫人墓;沅陵虎溪山、海昏侯墓地中的夫人墓已确定,尚未发掘;济南腊山汉墓是一座列侯夫人墓,周围未发现列侯墓[42]。河北邢台南郊西汉墓东侧有两座规模等同的大墓,发掘者认为墓主是两代南曲侯[43],目前尚未发现过数代列侯墓毗邻的现象,推测墓主更有可能是列侯夫人或家人。
列侯夫人墓与列侯墓并列分布,方向一致,间距17.7~36米。多数夫人墓有独立的封土,海昏侯夫妇墓有共同的封土基座,湖南永州鹞子岭泉陵倾侯刘庆夫妇墓位于同一个封土堆下。夫人墓的封土、墓葬形制、葬具与列侯墓相近,但规模大多小于后者。长沙马王堆轪侯夫人墓的墓葬规模、随葬品超过了轪侯利苍墓,发掘者认为两墓建造时间相差20多年,是家族地位和社会财富快速增长所致[44]。这也反映了列侯墓的时代特点与差别。阜阳双古堆是汝阴侯夏侯灶夫妇墓,两墓内无人骨残留,M2建造时间早于M1,墓葬规模是M1的数倍,发掘者认为M1是夏侯灶墓,M2是其夫人墓[45]。但根据西汉列侯墓地特点,也可能M2是夏侯灶墓,M1是夫人墓或祔葬墓。
此外,西汉列侯墓地中还有数量不等的祔葬墓。马王堆三号墓为轪侯利苍墓的祔葬墓。富平侯张安世墓园周围有12座祔葬墓,成组分布,墓道均朝向墓园,时代从西汉中期延续到王莽时期[46]。海昏侯刘贺墓园内有7座祔葬墓,分布在墓园东部和北部,除了M7坐东朝西,其余均坐北朝南,与主墓方向一致。其中3座进行了发掘,M5墓主是刘贺·的长子刘充国[47]。祔葬者既有列侯的妻妾,也有子孙、僚属。祔葬墓在列侯墓园内外均有分布。绵阳双包山汉墓M1椁室内有5具木棺,该墓可能是主墓M2的祔葬墓。
(五)墓地建筑
西汉列侯墓地建筑除了阙、罘罳,还有祠堂、墓寝、神道、徼道、园邑等。
祠堂是列侯墓地举行祭祀活动的主要建筑,出现于宣帝时期,西汉早中期文献既无记载,田野考古中也未发现。张安世墓园和海昏侯墓园中的祠堂遗址已被发现。张安世墓园祠堂位于主墓M8正东约80米处,主体部分为高台建筑,门道朝东,面阔三间,进深五间,平面呈方形,边长19米。海昏侯墓园祠堂为回廊形建筑,主体夯土基址呈“凹”字形,外围分布方形夯土基础,东西长约14、南北宽约10米,面积约140平方米。文献记载,博陆侯霍光、富平侯张安世的祠堂均为国家所建。早期祠堂除了具有祭祀功能,更是恩赐与荣耀。
此外,海昏侯墓园还发现了墓寝建筑遗址。主墓M1墓寝基址平面呈方形,由四座平面呈曲尺形的夯土基址组成,边长约10米,面积约100平方米。祠堂、墓寝东西两侧各有一组厢房,均为三开间的长方形回廊式建筑,每组长约37、宽约10米,面积约270平方米。祔葬墓M4、M5、M6也有独立的墓前建筑,基址面积39~108平方米。
神道、徼道由于埋藏浅,容易遭受破坏。张安世墓园北部发现一条东西向道路,西接主墓M8墓道,东接祠堂基址,长约35、宽2.5、残存厚度约0.4米。从位置推测,该道路可能是墓园中的神道遗迹。海昏侯墓园亦发现了道路遗迹,资料暂未公布,用途尚不知晓。
排水设施在多处列侯墓地中已经发现。张安世墓园主墓M8一号耳室东侧有一条东西向排水道,埋设了陶质管道,直径约0.25米。海昏侯墓园已发掘的3座祔葬墓M3、M4、M5封土周围均有排水沟。
园邑是西汉时期仿照帝陵陵邑,供奉列侯墓园的聚落或村落。只有享受特殊待遇的列侯方可在墓地设置园邑,如皇后的父亲或多朝元老。园邑的规模为200~400家(户)。由于园邑中的居民要进行生产劳动,园邑可能不在墓园中,应该分布在墓地附近。列侯墓的园邑遗址目前尚未发现。
三、结 语
列侯墓是西汉列侯墓地的核心,夫人墓与其并列分布,周围有墓园,祔葬墓位于墓园内外。这些设施是西汉列侯墓地的基本要素,各个时段都有。早中期部分列侯墓地有外藏坑和园邑,晚期则已消失。墓阙、祠堂出现于西汉中期,并迅速流行,成为中晚期列侯墓地的常见设施。
西汉列侯墓地的设施受诸多因素影响,其中列侯的政治地位最为重要。皇亲国戚、朝中权臣往往会得到朝廷赏赐的墓地、葬具及丧葬用品等,可以使用原本属于帝陵、诸侯王陵墓的外藏坑、园邑等设施,国家还会为其营建墓地设施。列侯墓地中超规格的墓园面积、墓圹尺寸、封土高度,以及使用山形封土、封土积石、墓前石刻等均与墓主的特殊政治地位有关。
帝陵制度对西汉列侯墓地设施影响明显。汉初的长陵、安陵无陵庙和墓阙,此时列侯墓地此类设施的记载也较少,也尚无相关考古发现。西汉中期,陵庙和墓阙在帝陵中流行,祠堂、墓阙、罘罳也成为列侯墓地常见的设施,还对西汉晚期及东汉墓葬产生了深远影响。西汉晚期,外藏坑在帝陵中快速衰落,列侯墓地中也难觅其踪。由于列侯墓的等级低于帝陵和诸侯王墓,虽受帝陵影响明显,但列侯墓地设施规模小、形制简单、数量少,远不能和后两者相比,等级差别明显。
列侯的经济状况、地域、时代差别也会对墓地设施产生影响。西汉列侯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封户缴纳的租税,食封户数不同,最多达20000户[48],最少仅有150户[49],由此造成列侯经济状况悬殊。列侯墓地一般由列侯家族建造,墓地设施复杂、豪华者均属享有特殊政治地位、经济实力雄厚的列侯家族,如博陆侯霍光墓地、安昌侯张禹墓地等,“禹年老,自治冢茔,起祠室”[50]。经济状况一般的列侯,墓地设施可能简陋许多。西汉列侯墓地分布地域广,不同地域自然环境的差异也使墓地设施有一定的差别,如南方地区对墓室上部进行积土夯筑。时代差别主要体现在曲尺形墓道只出现在西汉早期,墓室结构由早期的木椁墓向中晚期的砖室墓发展,墓地建筑在中晚期增加并盛行等。由于西汉时期列侯的丧葬规模有严格限制,这些影响不甚明显。《汉书》载:“列侯薨及诸侯太傅初除之官,大行奏谥、诔、策。王薨,遣光禄大夫吊襚祠赗,视丧事,因立嗣子。列侯薨,遣大中大夫吊祠,视丧事,因立嗣。其(薨)葬,国得发民挽丧,穿复土,治坟无过三百人毕事”[51]。结合前引《葬律》简文可知,当时列侯的丧葬不但有法律、制度的约束,并且有专人现场监督,“葬过律”会受到免爵除国的惩处[52],这也是列侯墓地设施、规模较为一致的原因所在。
列侯墓地的考古工作,随着认识由点到面的深入,工作重点将不再局限于单个遗迹的发掘研究,应更多考虑墓地中遗迹的种类、分布以及相互关系。墓地中易遭受破坏的遗迹,如封土、园墙、墓地建筑、道路等,在以后的工作中也应给予更多关注。考古工作者还要努力探寻那些见于文献,但尚未发掘、确认的遗迹,如园邑、罘罳等。地望、墓地设施、墓葬规模以及出土器物等线索都有助于列侯墓的甄别与确认。
(作者:杨武站 ;作者单位:陕西省考古研究院)
(来源:《考古》2018年11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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